第6章(2/2)
而被搜查过的房间,不用看也能猜到,同样的配方,造成的结果应该是与往日相似的狼藉。
陆珩幽幽叹息一声,目光往屋中看了一圈,果真满地狼藉,他也不进屋,径自寻掌柜的去了。
他到楼下时已有很多住客围着店主的,有要求换房间的,有要求店家修理房间的,有背着包裹要退房的,店主哭丧着脸,却不得不忍耐着吩咐人尽量完成住客的要求。梁都城要再这么闹下去,他们这些做小本买卖的就别想再活下去了。
见到陆珩,店主也不意外,只是唉声叹气的说:公子也是要退房吗?请稍等片刻,我先与这几位客官结完账再算您的。
陆珩道:暂且不退房,不过房里已经住不得人了,还劳烦店主遣人去收拾一番。
店主自然是连声应下,他倒是想大方的给陆珩换个房间,可惜损的损,坏的坏,换的换,已经匀不出多余的了。
客栈这两日损失巨大,他也想过先关张不做生意,可同行说就算不做生意也必须要搜查,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因为晋国的奸细很有可能随意寻个空房间隐匿其中,届时若是搜出了奸细,同罪而论,性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想到这些,他还是决定继续开张,损失能挽回多少是多少,先保住命才是要紧的,人手少不方便监查晋国奸细,他就不信那奸细还能躲藏在到处都是人的客栈里。
再者,到时就算奸细真的躲在他客栈里,他也能说是哪位客人带进来藏着的,与他与客栈完全没有关系。
蝼蚁尚且懂得偷生,更何况是人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古来如是!
店主一边安排人为陆珩清扫房间,一边愤恨抱怨:待抓到那晋国奸细,我定要狠狠的向他吐几口唾沫子,叫他祸害人。
在梁都混得如鱼得水,此时还在店主眼皮底下站着却没有任何人发现的奸细陆珩轻笑了声,意有所指的说道:如此频繁的搜查便是只蚊子也该抓住了,而那所谓的晋国奸细却是半点消息都无,说不定根本就不存在呢!
店主慌忙朝四周看了几眼,压低声音道:公子慎言,就算上面的人真的要找只蚊子,我们这些没权没势没依靠的人也只能陪着笑脸配合,不然就有的受了。
谁让在这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了呢?
我现在只希望,要找的那只蚊子不要出现在我的客栈里,不然我就是再多长几张嘴,也是说不清的。家里还有年迈的父亲,还有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他们可不能被牵连出事。掌柜的叹息道:真希望这些事能早些结束。
公子,您若是在客栈中瞧见通缉令上的人,请您千万记得通知我。
陆珩神情肃然的点头应好,好似通缉令上的人不是他。
在楼下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有店家人忐忑上前:公子,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可以歇息了。
陆珩略微颔首,放下手里早已冰凉的茶水,起身上楼回房间。
房间确实收拾好了,毁损的东西都已被搬走,没有新进东西补上的客房显得分外空荡。
一眼望去,除了一架勉强拼凑起来的床榻,并两张高矮不同的瘸腿凳,竟是再没有别的物件。
店家人难堪得不能自已,他不安的垂着头,不敢去看陆珩的表情,生怕陆珩气得拂袖而去。还留在店里的客人不多了,店主说就算是为了性命,也不能让客人全部离开。
陆珩却没有分毫的生气,他唇边噙着浅笑,意味不明的说了句:甚好!
随手打发了店家人,陆珩也不上床歇息,他来到窗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灯火通明的街道。
街道上,梁国的禁军不断交替着,每进出一家客栈,都会有一两个大呼冤枉的年轻人被绑走,没有人理会他们的呼喊哭闹。
有闹得过分的,当场就被削去头颅,血溅三尺,叫剩下的人再不敢多有一字半语,默默将冤屈咽回。
摸约半刻钟后,一名灰衣青年带着人匆忙赶来,望着那让他过分熟悉的面容,陆珩唇边勾起了些许薄凉的笑意,笑中蕴含着果然如此的意味。
灰衣青年,名唤薛统,与陆珩师从同门,是与他相处了十余年的师兄,也是这世间最了解他的人之一。
薛统此人,出生市井末流,成长途中吃过不少苦楚,心性颇为偏执阴郁。
当年会被师门收留,是他三步一拜九步一叩诚心求来的,因此求学时分外认真,对待同门也有三分真心。
在师门的教导下,他日渐斯文儒雅,掩藏了阴沉,倒也风度翩然。
直到两年前,师公去世的前几日,薛统忽然未经许可,未过考查,打伤数名弟子,杀害两位朝夕相处的师兄弟,叛出云门,自此再无音信。
陆珩曾问过师傅薛统判出师门的缘由,他没有回答,只是神情复杂的望着山下:珩儿,自他叛出云门,就再不是云门弟子,以后若是相遇,千万要小心,切莫因为同门之谊而对他手下留情。
从那以后,云门对他的教导就更加严格,往常接触不到的东西也都被拿到他面前,用以增加他的见闻和学识。
托云门日以继夜的向他脑袋填灌书本的福,薛统用了十几年都求而不得的东西,他在短短两年内就学的透彻,并成功通过云门层层考查,学成下山。
陆珩的视力极好,尽管距离有些远,他依然能清楚的看到薛统面上焦躁而恼怒的表情,在训斥过拿人的禁军后,又匆忙离开。
而那些被训斥的禁军,则是继续挨家挨户的搜查。
陆珩目送薛统远去,有点遗憾且失望的摇头,多好的牌,就这么被打烂了,真可惜。
不过,薛统出的昏招,对他来说却是很好的反击方法,完全方便了他,也不是坏事。
从看到通缉令的那一刻,他就打算接下战帖。
既然是战,总得你来我往,有输有赢才是!
单是薛统出招,他被动接受,岂不窝囊?
若是叫修真界那些老不修知道了,不是平白给他们增添笑料,让他们以取笑他为乐么?
作为修真界无双法修,不足千岁的渡劫老祖,绝大多数修士见到他时都要尊称一声前辈,从来都只有他取笑别人的份!
陆珩修长的手指轻叩着窗棂,敲打出颇有韵律的节奏。
在下山前,云门夫子特意将他叫到跟前,语重心长的与他说:云门袭孟子传承,所有弟子皆须知何为民贵君轻。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同是云门出来的薛统也理应清楚师门规矩,他打算让他知道什么叫做言行皆有果,民怨难平!
一旦做下决定,陆珩的行动就非常快,他一面召集随行死士用流言激起百姓的惶恐与愤怒,闹得满城风雨,一面亲自出现引禁军抓捕了几个贵族子弟。
有人引导,再经口耳相传,梁都城中不堪困扰的百姓很快就怨气滔天。
梁国官员再不好对此视而不见,在与相邦陶原商议后,直接将梁都情景上奏给梁王知晓。
陶原沉声道:大王,我梁都百姓虽不是安居乐业,却也是民心稳固。若再不制止薛少府,致民心溃散,惶恐难安,怕是会叫有心人趁机作乱啊!
梁王向来相信陶原的话,陶原谏言一出,他很快就陷入了沉思。
再者,如若真如薛大人所言,那陆珩就在梁都,为何在经过禁军那般紧密的搜查和梁都百姓的相互监察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薛大人之前所言,皆是猜测,能信却不能全信,还请大王三思。陶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