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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光是认得此人的,上前一步神色也恭敬了许多。她并不站着,敛裙蹲了下来,与之平视。“孙大人”
孙未东听见人唤她,眼皮又重新掀得开了些。“公主咳咳,怎么来了”
揽光不言语,望着他那张苍老的脸一时五味成杂。隔了片刻,才低声道:“孙大人可还记得孙祠”
孙未东闻言不为所动。
“孙祠是父皇从帝陵带回去的,后来被破格封了大祭祀。孙大人,你可还记不记得”揽光想要知道这件往事,故耐着性子复又重新问了一遍。
“嗯”孙未东这才慢腾腾的吟了声,“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并非没有听见,而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那个人太久没被提起,久得他都几乎要忘记曾经有个风光无二的大祭司是出自他们守陵孙氏一族了。
“公主想知道什么”孙未东紧接着又开了口,他抬手一指那边殿旁一角。那处又块石青牌子,上面像是篆刻了一行字。隔得远,那处又阴暗,一时也看不清上头写的是什么。
“他死了尸身烧了灰,合了泥灰砌成了这个殿室。”他声音苍老,语气波澜不惊的说道,然而让听的人却是不由打颤。
揽光紧蹙眉,急声追问道:“孙祠已死”
林沉衍朝着殿内打量了几眼,这地方应当是旧处,建了许多年了。若孙祠当真是死后烧了骨灰砌成了这殿室,那崔道追查到的那个被囚在墙内密室的又是何人
孙未东长叹了一声,带尽了悲凉。他瘦小干枯,年岁实在是大得惊人了,就是如此盘坐在那,都叫人担心他那一副干瘪身子会随时散架了去。“孙祠的的确确死了,他的尸体是老夫亲自举着火把去点火的。”他原本什么神情波动都没有,但说到那个,却语气轻微滞了一滞。
林沉衍朝着先前他指的那处地方走近,只见墙角青石上的确有几字罪臣孙祠、永不超生。短短八字,却是让林沉衍脸色沉了下去。他将这几个字重新在心中喃了几遍,几乎能感受到刻下此字那人当时心中的盛怒和恨意
而上头字划笔迹竟是有几分像一人。林沉衍又凝神看了几眼,已十分确定了。他转过身过,到了揽光的面前,对着她点了下头。
“是啊他死了,老早就死了。”孙未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抬着那一双浑浊的双眼看着的揽光,一字字道:“是先帝杀了他。”
、第151章
听了这话,揽光并不惊愕。大祭司消失得干净,除了当年在帝位的人恐怕也再没有人有这种手段了。四年前的一场大火,让她只记得自己被火龙吞噬湮灭的父亲,却几乎要忘了他也是帝王,也曾生死大权在手。只是,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宠臣落到了此番挫骨扬灰的下场
“哎,公主想问老夫当年孙祠的那些事情是吧”孙未东扯了扯自己下巴上仅剩的一络细长白胡须,“不记得了实在是不记得了”
揽光眯着眼,审视似的看着他,似乎是想要分辨他脸上是否有作假的嫌疑。然而那一张脸,布满了皱褶,喜怒哀乐都掩在了皮下,看不出来。
殿内安静了下来,那黑色纱幔后龛位前奉的长明灯火幽幽的晃了一晃。孙祠的骨灰混入砌了这个殿,怎么都让人觉得有股阴森感。
揽光心思微动,缓缓问道:“孙祠是不是有个胞妹”
孙未东终于睁大了双眼,只是那一双眼再也不是黑白非明,而是带着灰暗的浑浊。
“春花娇,夏花艳,不及坟前双生花。
一面俏,一面俊,迎面而来难分辨。
东风恶,白沙飞,日月照霜雪消融。
高山崩,石自破,今杀郎君后斩侯。”
揽光将崔道之前查到的那首歌谣重新念了出来,“孙大人,这首歌中所指你总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
孙未东张了张嘴,唇角颤动着,像是听见这歌谣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这歌指的就是当年的事情”揽光一字一字清晰吐出,直直的落向眼前这老者的心头。“说来奇怪,歌谣竟是传自一神算口中”
“那神算被砌入在地牢封死的密实中,犹如活死人墓,也不知被困了多少年月。”
“哇”孙未东张大了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压抑的情绪好像到这一刻全部都爆发了出来。他的双眼已经哭不出眼泪,可光是这样的恸声大嚎,也叫人十分动容。他已经太老了,老得世上许多事情都不需要再去在意,可揽光方才的一席话却好像是真的刺到了他的痛处。
揽光也好似受他情绪影响,胸腔内犹如被的一只手摊入翻搅揉捻着般。她紧紧咬着牙齿,不觉唇齿间竟然弥漫出了淡淡的血腥气。
“揽光”林沉衍站在不远处,见她面色惨白变化不由蹲在她身旁握着她的肩膀。
孙未东忽的身子一歪,斜倒在了地上,“咚”的一声,竟像是骨架和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他仍旧张着嘴,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直到声音渐渐细微下去。
停了片刻,林沉衍眸色闪动,再前探了探那人的鼻息。一叹之下,心便沉落了下去。他动作僵硬的转过头,低声道:“死了。”
揽光也立即上前,又在他脖颈经脉上按了会,果然是没了。望着那张死不瞑目的苍老的脸,心内绞痛了起来。她身居高位多年,见过太多血腥和杀戮,并非心慈手软之人。然而这一瞬,经过这一事,却好像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力交瘁。
这孙未东,若不是她的那一番话恐怕依旧是在这殿室内做着守陵人。揽光到底不明白这歌谣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知为何她说出那人被困在地牢时,他会这样悲恸难抑。她在心内又重新将那歌谣喃诵了一遍,一刹那,仿佛每个字中都能冒出血色来。到底是一段什么样不能昭白的过往揽光攥紧了拳头,那一点陷入死胡同的衔恨让她将指甲嵌入自己掌心中去,仿佛只有凭此才能稍稍平复些。
总归总归还有人知道,孙未东不肯说,却总归还有人知道若不然,那个囚困再地牢墙内的人不会无故被劫走不见。
揽光站了起来,转身朝外去。她此时脑中昏昏胀胀,只觉得万事万物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她回不去皇宫,皇宫失火一事也再理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