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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铁匠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谭爷又道:“不要你的钱的。给老人的寿衣好没有”我恍然大悟,原来陈铁匠把我当成打秋风的神棍,闻到死人味就要过来赚钱。
陈铁匠神情一松,连忙点头道:“都准备好。什么时候入殓”谭爷道:“猪拱槽要吃的,我们就开始。”陈铁匠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时候啊”谭爷独眼看着我,看来有考校我的意思。
我解释道:“以前人睡得早,天一黑就熄灯睡觉。晚上猪饿了,就拱槽发出声音,主人就要起来给猪喂食,正好是亥时。所以谭爷的意思是晚上亥时整,九点钟开始。”
陈铁匠明白,很快有个小孩送来了烟和泡好的茶。谭爷将烟收起来,放在带来的包里面。谭爷是乡村入殓师,但是火葬政策实施之后,他的活就少了,只有些偏远山区的人会悄悄地找他过去帮忙。
谭爷抱怨道:“我们南方山区多,随便上山找个地方,根本不会占耕地。长了几十年的身体,丢一把火烧了,那真是可惜。”听谭爷胡乱说了一些话,奇怪我这回没感觉谭爷身上独特的冷气。我想,或许是我和他身上和他有几乎一样的气息,气场对上了,再也感觉不到小时候,那种后脊骨发冷的气息。
晚上七点多。陈铁匠特别支桌子,准备了酒肉招待我们。谭爷只喝了一些清水,并没有吃油腻的酒肉。
八点半的时候,准备好了寿衣,石灰和各种放进棺材的物件,鞋子、火钳、衣服,铜钱。谭爷问道:“你以前接触过死人吗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道:“没事。我站在一边看看。我见过城市里面的入殓师给死者化妆,不会怕的。”谭爷道:“死就是一扇门,走过这扇门,就会去另外的地方。”
陈铁匠的父亲陈富贵是抗日的时候出生,历经了内战,土改、大跃进、十年劫难、改革开放,两年前查出了食道癌,整个人已经瘦得没有人样,皮肤黄黑黄黑的,后来实在吃不下东西,将粉条煮熟,慢慢地一根一根吸进去,死对他而言是一种解脱。
谭爷的动作很快,用干净的温水擦拭了陈富贵的身子,很快换上黑色寿衣,穿上黑色的鞋子。找了一张高椅子,将陈富贵放在椅子上面坐好。
摆正之后,就是陈富贵的后代子孙最后敬一杯酒。有个上初中的小男孩,看着陈富贵没有人样的脸型,吓得要命,竟然把倒在地上的酒给喝进自己嘴里面,。把大人的脸都吓青了。
谭爷沉稳道:“不要紧。爷爷不会怪的。磕三个头。”男孩抬头看了一眼陈富贵,磕完头跑走了。后面的环节是放压背钱,把陈富贵放进去,然后是几个大汉动手上盖子。
我知道会有钉棺材盖的声音,找了借口走了出去。雨完全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打算,噼噼啪啪地下着,吵着要命。忽然耳边传来咚咚叮叮的声音,十几厘米长的棺材钉
几分钟,这种声音才停下来。
雨夜之中,似乎有人在哭泣。
、第十一章原来
这哭声古怪,断断续续,从大雨之中传来。我问了小孩:“你听到有人哭没有”小孩还没缓过来,不断地摇头:“不知道。没有吧。只有雨声。”
一到大暴雨,农村就会停电。家家户户点起了蜡烛,拿出了充电电筒,如同黑暗之中翩翩飞舞的萤火虫。我寻了一会哭声,却看见厨房下,一个小女孩正哭着,似乎是怀念死去的爷爷。
我问她:“你为什么哭”小女孩摇摇头:“爷爷死了,没人疼我了我难过”
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父亲的电话,他知道我来看死人,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他的话如同暖流温暖我心头。我忽然感觉到这几天神神秘秘,好像变了一个人,最难过最担心便是父母的。
我明白,肯定是体内阴气改变我的习性。
世间最难的便是不改初心,何必为了自己身上一点小伤痛而难过。
我道:“我一会就回来。”父亲挂电话之前问我要不要来接我。我说不用。
陈铁匠家没什么事情,我说了一声回家。谭爷问我,这阴宅墓穴的位置你去选吧。
谭爷原本穿一件灰色的衬衣,现在脱掉,里面一件短褂子,手臂上面凹下去几个口子,像是被毒蛇和蜈蚣一类咬过,我心中暗暗嘀咕。
我道,谭爷您说笑了。
谭爷没有再说,点烟自己抽起来,四周的孩子好大人躲得远远,黑暗之中的谭爷孤独地好像如同一只丧家犬。我忍不住想到,我老了,会不会也这样的。
我便回家。院子前一盏电灯照过来,还是等待的父亲。进了家门,父亲收起电灯。母亲在厨房烧开水:“阿棋,赶紧洗个热水澡,不然感冒了。”小黑狗和我分开一会,摇着尾巴扑上来,伸着长舌头就舔我伸下去摸它头的手。
客厅的门开着,夜风吹来,七月的夏日也特别凉爽。
我搬来三张椅子:“爸妈。我九岁那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母亲惊了一声:“不”
父亲点烟叹气道:“孩子长大了,告诉他便是。不然他胡思乱想,总不好的。你见他都神神叨叨好几天。小时候,儿子有什么东西不懂,都是想方设法弄懂,你是知道的。”
我笑道:“没事的。”
父亲口笨,母亲就担任了主讲的角色,我才慢慢地知道九岁那年,也就是十五年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事情匪夷所思,若不是从父母双亲的嘴里面讲出来,我觉得只有说书人编的故事。
而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七月一号下水那天,那一双毛毛手只拉住我的脚,而没有动别人的脚。
为什么会看到两个白眼珠和黑眼珠的少年郎。
母亲道:“你九岁那年。和四爷孙子阿峰、六爷孙子阿铜玩得最要好。”我道:“对啊。阿峰和阿铜都是沉水溺死”
我忽然发现了什么。
母亲叹道:“当时跟他们一起在深水湾偷偷玩水的,还有一个人。”
我知道母亲话的意思,那个人就是我。
如果真是一死就要死三个的话,那么瞎眼算命师当真是说对了,为什么我还活着,我应该在九岁的时候死掉的。
我之前的一切情感生活、人生经历,以及所建立的对整个世界的感知,在一瞬间倒塌。因为我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