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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匣盛着,陈妻常常故意以此示人,外界皆知。
陈夔龙能接任鄂督,一方面固然是张之洞地赏识,另一方面奕劻之力也不可小觑,否则他的任命绝不会如此容易。一来二去,他与庆王关系密切更成了众人皆知之事。不料风云突变,奕劻倒台,原本稳如泰山地依靠却变成了万分危险地株连,真可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大人京师电报”一个心腹幕僚慌慌张张地从电报房跑过来,手里挥动着一张电报纸,口里连连高喊,引得旁人侧目不已,其人却浑然不知,只顾飞奔而至。
“慌什么”陈夔龙正在用茶,这声高叫是听得清清楚楚,从语气中已揣摩出不妙之意,心神也有些分野,杯盖一下子没盖好,摔落到地上裂成了碎片。
报信的幕僚似乎也没看见地上的碎片,只将电报纸递了过来:“大人,京师电报,内阁要派人来湖北了”
“啊”陈夔龙心里猛然一惊,手都有些不由自主地发抖怕什么却偏来什么。等他哆哆嗦嗦打开电报,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钦差正使岑春、钦差副使周学熙、赵秉钧、王英楷、辜鸿铭领各部人员赴湖北推广试点,良弼率2000禁卫军随同南下
“这是什么意思”他喃喃自语,这样的架势可不曾遇见过。如果要拿我陈夔龙,哪里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皇上一纸诏书我便束手就擒,何用这许多人如果只是内阁调查摸底,那岑春煊领衔又算是什么意思哪怕戴鸿慈前来也比他应该啊
想破了脑袋,陈夔龙也猜想不透,召集了众幕僚再想,众人七嘴八舌提出了不少看法,但他觉得没一个靠谱的,心态愈发焦急。
“大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事到如今我们妄自猜测也无济于事,还不如考虑如何应付。钦差大员来鄂,我们要准备好衣食住行,还要注意治安,若是革命党有个风吹草动,大人可就难堪了”
“事已至此,只能如此。”陈龙吩咐下去,下面的人群手忙脚乱开始捣腾起来,至于账目、案情等细节问题,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他也无意粉饰太平,南皮留下地烂摊子,该怎样还是让他怎样吧
这一回果然有些不太一样,钦差师团抵达武昌之后格外低调,既没有像以前那些大员一样以走马观花、浮光掠影的姿态匆匆而过,也没有纵情声色、迷恋迎来送往,而是在岑春煊的带领下,第二天便浩浩荡荡杀奔汉阳铁厂而去,准备一睹张南皮半身心血的成果。
等勘察团成员漫步于铁厂厂区之中,望着四处林立的铁塔和高耸入云的烟时,众人不由得感慨此不愧为“二十世纪中国之雄厂”。辜鸿铭的随行其实很有必要,他自告奋勇地扮演了导游的角色,为众人讲解厂区内主要建筑地特征和功用,偶然还要扯出一段趣闻轶事,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陈夔龙和张之洞不同,原本并不屑于到铁厂这种地方来,对钦差使团下榻未稳便要考察产业更是瞠目结舌,恨不得连连摆手拒绝。但一看岑春渐渐有些拉长的脸色又只能硬着头皮陪同前往。前呼后拥到了厂区,总办李维格恰好外出不在,陈夔龙对厂区情况如何实属一问三不知,原来还指着能靠李维格帮衬一二,现在既然不在,大冬天的急得脸上汗都淌落下来。眼看就要出丑,好在辜鸿铭挺身而出,总算是帮他解了围。
周学熙一边看,一边总觉得有些古怪,想了好一会才找到症结所在,提了一个打破沉默的问题,也给了陈夔龙好大一个难堪
第三卷
第三章铁厂之辩
对这位新近窜起的红人,陈夔龙不敢怠慢,连忙问:您有什么见教李总办不在,夔龙倒是”
“陈大人,按理说铁厂气魄如此之大,该有机声隆隆、人员多杂才是,但我举目望去,动静却是不大,只有寥寥无几之处上工,连苦力都没遇见几个,怎么回事不会是因为我们要来,特意嘱咐停工了吧”周学熙一边观察陈夔龙的脸色,一边在铁厂几个洋人工程师的面上看来看去,想从他们那里探究到一些蛛丝马迹。
他的问题其实也是辜鸿铭的问题,后者一进入铁厂厂区心头就满是疑惑,只是碍于面子问题而绝口不提,原打算私底下找陈夔龙问个清楚,现在既然周学熙已提出来了,也只好听着,心里倒已有七八分恼怒。
一听问到此节,陈夔龙脸色颇为尴尬,支吾了半天才道:“铁厂亏损严重,资金缺乏,难以为继,前几日我刚刚下令停工”
原来如此
辜鸿铭原本想质问一句:“张文恭尸骨未寒,你如此做法,怎么对得起他”看了看对方阴沉的脸色,硬生生忍住了当家自有当家的难处,何苦挖人家的伤疤但还有一句却是免不了的,追问道:“既然银钱短绌,何不商借一些,即便借洋债也好过停工。汉阳铁厂刚刚实现汉冶萍公司合营,本是蒸蒸日上之时,骤然停工,岂非”
“汤生兄。你是湖北的老人了。我也不瞒你。”陈龙明着是对辜鸿铭解释,暗地里却是拿话发泄自己的牢骚,“为了这铁厂。湖北财政亏空累累,哪有银钱可以腾挪退一步说,即便可以,部里正在清理财政,不得许可贸然挪借也不合规矩,朝廷查办下来。我陈夔龙和一干大小官员地乌纱便要落地。借洋债不是没打过这个主意,早从今年春天就开始陆续商议了,张中堂在世之时还大力促成,好不容易有一家日本公司肯放款,报到京里就是不批,张中堂为了这事和梁生差点都争起来,但还是没松口”
陈夔龙发泄委屈地方式可谓恰到好处你看,连张南皮都搞不定。我怎么搞的定再说了,你辜汤生任职外务部,不看僧面看佛面,何必如此矫情哪怕退一万步真的不肯出力。别人都能说我陈夔龙地不是,唯独你辜鸿铭不能
果然。一说到这一节,辜鸿铭便感觉矮了半截,他不是为陈夔龙的挤兑话难受,他是为这件事而难受。半年多前,张之洞确实报外务部要求向日本借款,无论梁敦彦也好,辜鸿铭也罢,都是点头同意的。但一呈报皇帝,只说不同意,不管梁敦彦怎么求情,皇上就是不肯通融。辜鸿铭当时急着去收南洋大臣对南洋各地领事馆的控制权,一时也没跟踪过问,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了。现在陈夔龙说起,倒是勾起了他的那股疑问皇上为什么不肯同意
是要给张之洞难堪么想来也不必这么复杂,难为张之洞地方法多了去了,何必使这种既费事又费力的法子是要给梁敦彦难堪么怎么看都不像,皇上对梁敦彦的倚重是出了名的,哪里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场面一时就尴尬下来,双方都愣站着没说话,周学熙心里犯嘀咕,看来湖北这潭水深得很,自己还要小心才是,也就没有多问,岑春看气氛有些不对,忙着打圆场:“呵呵,眼下财政困窘,银钱难筹,不过这次既然大家到湖北来,总得给铁厂筹划一个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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